程樟柱,出生于1941年11月,江西省德兴市人,1960年3月入伍,1964年意外负伤致使左眼失明,右眼视力降为0.04。1968年退伍后婉拒部队的疗养待遇,回到江西德兴老家驻守龙头山革命烈士纪念馆,至今已有51年。
“出了房间门,下两级台阶,前行20步左拐走35步,再上四级台阶,就到了纪念馆大门?!? 江西省德兴市龙头山革命烈士纪念馆门前,双目失明的程樟柱身着红军服,拄着盲杖,边走边介绍。
这段被数字化的水泥路,程樟柱一走就是51年,从一个英姿飒爽的青年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。纪念馆的院落里整齐洁净,花草树木修剪有致,四个不大的展厅,有序陈列着有关方志敏烈士的各种纪念物品。程樟柱长期驻守于此,以馆为家,到处收集革命文物,自费整修维护,兼任义务讲解员,服务超过20万人次。
“方志敏值得我守护一辈子?!背陶林怠?/p>
坚守心中“可爱的中国”
“从眼睛患病开始,国家为我花费了那么多精力,帮我治病,安排工作,为我请护工,我却没有为国家做出任何实质的贡献?!背陶林撵萌颂庞行┬奶邸?/p>
“我想去世后,只要有用的器官,都捐献出来,或许可以救助一些生命?!痹诎敫鍪兰偷募崾毓?,这是一个暮年的伤残老兵想给社会的最后一份回报。
1964年,程樟柱在部队时意外负伤,导致左眼彻底失明,右眼视力降为0.04。退伍后,他婉拒了部队提供的疗养待遇,回到江西德兴老家,来到离家30余公里外的龙头山革命烈士纪念馆,从此便在这里安了“家”。
负伤退伍回家,本应好好休养,却选择驻守革命烈士纪念馆,程樟柱说,是因为方志敏给了他活下去的力量。在眼睛刚失明的那段日子里,年轻的程樟柱一遍遍叩问自己“为什么?”“怎么办?”他一度想到了死亡。
“愈艰苦,愈奋斗!愈奋斗,愈快乐!” 方志敏的老家弋阳和程樟柱的家乡德兴都属于上饶市,从小读方志敏文集的他,每每心情低落,就会想到这句话。
在程樟柱看来,方志敏对“可爱的中国”的期许,是放在任何时候都弥足珍贵的精神,而守卫烈士英灵,是他向自己许下的承诺。
军歌驱散寂寞
“当年这里只有一座破败的房子和8张照片,四周到处都是垃圾,根本不像一个纪念馆?!背陶林绽词保湍罟莼共皇窍衷谡夥跋?。因为一生都痴爱绿色,他种下了樟树、罗汉松等常青树。他在院里拔草,右手被毒蛇咬了一口,肿胀难忍,幸亏救治及时,捡回一条命;为了买木材修缮纪念馆东奔西走,险些跌落十几米高的岩壁……经过几番修整,纪念馆初具规模,2001年,还被评为全国爱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。
为了丰富馆藏,他还走村串户收集珍贵资料和展品,几乎访遍了德兴所有的老红军。一次,他碰到一位和方志敏出生入死的红军战士?!澳俏淮拥腥耸种刑油训睦虾炀?,脸上有两寸多宽两寸多长的疤,皮都被敌人打掉了。摸到他的手,好深一条槽啊,是敌人用手铐铐的?!背陶林鄯豪峄?,哽咽无言。
“一直觉得对不起老伴和三个儿子?!奔词狗昴旯?,程樟柱也很少回家。纪念馆周遭人烟稀少,乡间荒野的寂静要比失明带来的黑暗更可怕。他靠唱军歌给自己壮胆。
“向前!向前!向前!我们的队伍向太阳,脚踏着祖国的大地,背负着民族的希望……”
程樟柱说,嘹亮的军歌带给他力量,也驱散内心的孤寂。
收音机承载中国梦
“方志敏被捕遭到搜查时,敌人十分惊讶?!痹诩湍罟莸恼固铮陶林蛄飞街行男⊙У难亲鼋步??!跋袼庋匾牧斓几刹浚砩铣艘豢榫杀砗鸵恢ё岳此释?,竟然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?!?/p>
这个“清贫”的故事,程樟柱经常向听众讲解。对于方志敏的种种事迹,他早已如数家珍。来听讲解的人,遇上投缘的,程樟柱能讲上一整天。他的讲解总能引人入胜?!爸泄巍薄靶率贝闭庑┬赂拍钚履谌荼凰谌虢步獯剩ㄖ跃咛迨吕?。“与时俱进”“生动鲜活”“深入人心”……听众们自有评论。
收音机帮助程樟柱了解外界事物,50年间,程樟柱已经用坏了十多台。
程樟柱接收新事物的主要工具是收音机?!白芄蔡盗?3台收音机,新近又买了1台?!彼嗣褡永锏囊慌攀找艋?,拿出靠近外侧的一台,几秒钟就调出了一个声音清晰的频道。
2019年是方志敏诞辰120周年。
7月,在烈士陵园,程樟柱手捧一簇菊花,在儿子的搀扶下,慢慢拾级而上。
“方志敏烈士,今年是您诞辰120周年,我特此给您献花,给您鞠躬!”
“我一个残疾人,入党不能为党分忧,不能为民谋利。我感到内疚惭愧?!?/p>
“今天站在您墓面前,您给我勇气,我向党提出申请,请党接收我成为共产党员,这是我一生的追求!”
程樟柱一生以高标准要求自己,德兴市委组织部曾多次找到他,希望吸收他入党,却都被老人以“不能为党分忧 ”为由婉拒。直到今年在方志敏的墓前,程樟柱才说出了他一辈子的心愿。
烈日当空,他身穿红军服,头戴红军帽,久久地伫立在墓前,笔直得像一杆老枪。